应如故

字数10000+的短篇,写一个属于我的十八查心愿达成

查尔斯觉得自己真不该同意和父母一起来参加这个见鬼的派对。他原本以为那会是个亲近彼此的机会,到头来他们还是在各自的社交圈谈笑风生,将格格不入的儿子晾在一旁。这些时间,他不如回去把看到一半的《永恒之王》继续下去。

艾米,据说是主人家的千金,见到这唯一的同龄人,滔滔不绝地说到现今。查尔斯出于礼貌一直做耐心倾听状,实则频频出神。

“这块玫瑰慕斯蛋糕味道棒极了,你尝过了吗,查尔斯?”

“没有……”

一个装着蛋糕的盘子突然伸到他眼前,“尝尝吧,会给你惊喜的。”

查尔斯想要拒绝,因为他并不热衷甜食,不过他的妹妹瑞雯很喜欢,经常会强塞他,对此查尔斯已习惯。于是他对自己说,不就是一小口蛋糕吗?希望吃完以后他能想到逃离这位莫名热情女孩魔爪的方法。

而他肯定不会想到这一小口蛋糕会带来多大的惊喜。

“怎么样,很好吃吧?”

“嗯……”查尔斯含糊其辞,这一小口都把他腻得要死。“抱歉,我得去找找我的妹妹在哪儿。”他早该这么说了,一个善意的谎言,朝艾米礼貌地牵扯嘴角,然后穿过喧嚣的音乐谈话声,远离刺眼灯光。他在小别墅里漫无目的地晃荡,只是不想再和任何人打照面。

查尔斯掏出口袋里的烟盒,却没摸到打火机。见鬼了!他往地上狠狠跺了一脚。与此同时,静谧中响起脚步声。一个人从查尔斯面前走过,行色匆匆。擦肩时,查尔斯才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拉住了对方的手臂。然而还没有抓稳,他就感觉被大力一扯,整个人给重重掼到地上。

“别激动,伙计。”查尔斯揉着自己的屁股说,“我只是想问你借个火。”

对方迟疑了一会儿,朝查尔斯伸出手,后者借力站了起来。

“跟我来。”那个男人说。

查尔斯问他:“去哪儿?”

“更衣室。”

“等等,为什么?”

“你不是要火吗?我的打火机在那儿。”

于是查尔斯为了一只打火机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了。当对方开灯,他才得以看清楚之前所接触的这个人。他身着一件乳白色的厨师服,不过有点发黄了,显示出它历经的油烟气。衣袖卷到手肘处,可以看到小臂上清晰的筋脉。他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找着,掏出便服,又回头把打火机递给查尔斯。

但他盯着查尔斯,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:“我要换衣服了。”

“哦,好。”查尔斯开始掏口袋。

“我是说,你能不能出去?”查尔斯愣了一下,摸摸自己的脑袋,然后转头走了。

有点意思。他把烟叼嘴里,借着室内灯光点着,完成一个回合的吸吐气,感觉好多了。他似有无意地朝门缝里望,那家伙真的在换衣服。黏腻的汗津爬满那具精瘦的身体,像是从潮湿的热带雨林给拖了出来,愉悦已不及发散,紧绷的肌肉尚习惯性地防御保护。他套上T恤,穿上长裤,把这些情绪藏埋起来。查尔斯想起老师说过,当你画人像的时候,如果抓住了这个人的神韵,他的身体姿态所传达出的情绪,那你的画作就成功了一大半。

他在乱想些什么呀,不过是萍水相逢,难道他还能……

查尔斯就那样撞上了男人的视线,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蕴藏了多少慌乱或是引人深思的部分,总之他快速走开去,几乎是慌乱地逃到别墅外头。

他还没来得及和那人道谢。烟灰从他手上断了一大截跌落在地,查尔斯如梦初醒,干脆把烟扔掉,脚底拧了好几下,彻底熄灭那一簇火星。他不停搓着自己的脸,试图唤回清醒的神智,驱逐方才偷看到的画面。过了一会儿,查尔斯在指缝间窥探到熟悉的背影,悄悄跟了上去。

从别墅到大门需要穿过一片迷宫形状的树林,但也不是非走这里不可。熟悉的人可以很快出去,此路则为捷径;不熟悉的可能就会困在里面,不知何时才能绕出来。等查尔斯发现的时候,他已经置身迷宫,并且跟丢了人。他终于懊恼起自己的莽撞,到处乱走一气,行走过程中毫无防备,被一股力量强硬地扯了过去。

谢天谢地,是那个厨师。查尔斯不由松了口气,马上想到自己的行为,又觉面上躁得慌。

“为什么跟着我?”男人质问他,拽着查尔斯的手臂,这让他更紧张了。

“我……我想和你交个朋友。”他结结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,对方没有回答他,眼神虽不解,但其中并没有反感或是厌恶。

“我刚才忘了道谢,在屋子里的时候。”查尔斯继续道,“我跟着你是想同你说上话,可后来发现,不说话也很好。抱歉……希望我的胡言乱语没有困扰到你。”

“你还是早点回派对去吧,夜深了。”说完这句,他看着查尔斯没有动。

他让他回去,查尔斯不想,但也没有立场留下。在这目光里,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,忽然之间,先前的伶牙俐齿都作了古。

“你年纪小,还是少抽点烟为好。”他听到那个男人对他说。查尔斯跟着对方轻车熟路地穿过迷宫,得以呼吸到外头的新鲜空气。他们没有告别,查尔斯回头,看到的只有那人步履轻健的背影。

 

查尔斯回到派对里,艾米朝他挥手,从人群中一路挤过来。

“你找到妹妹了吗?”

“没有,不过……”查尔斯牵动嘴角,撩起女孩的一缕发,“刚才那蛋糕味道不错,你知道是谁做的吗?”

就这样,查尔斯得到了艾瑞克・兰谢尔的名片。他没有立即去找艾瑞克,因为近段时间被尼安德特人的小论文搞得焦头烂额。名片躺在裤子口袋里快要发霉的时候,他才想起这么回事。艾瑞克,他或许应该去见见这个人,毕竟他还留着对方的打火机。

 

吉诺莎餐厅离查尔斯家并不太远,骑行半小时就能抵达。一进门他就迅速地扫视了一遍,从厅内并不能看到厨房,不过他也不急着见艾瑞克。浏览菜单后,查尔斯凭感觉点了几样食物——特别是玫瑰慕斯蛋糕,他平日绝对不会选择的甜点。

蛋糕依然是尝了一口后就败北,菜肴都吞吃入腹,颇合胃口。查尔斯和一位侍应生聊了几句,嘱咐对方将打火机交给艾瑞克。

“我可以给您叫兰谢尔出来,万一转交出了问题怎么办?”侍应生焦急地建议道。

“不碍事,我过会儿还有约会,就不见他了,替我向他问好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查尔斯起身,弯起嘴角:“告诉他我还会来的。”

这个“还会”一等就是一星期,艾瑞克比查尔斯想象得还要着急些,当得知后者来的时候,他标志性的厨师制服很快出现在大堂。

“这不是我的。”艾瑞克把打火机搁在桌上,面孔严肃看不出情绪,但他额发垂下几缕,透露些许慌乱。

“我找不到了,所以就新买了一个。”这是查尔斯的解释,但显然无法说服艾瑞克。

“我不需要。”他如是说,像终于意识到乱发,用手指把它们往后梳理。

“艾瑞克,我很抱歉。”

“算了,我不会和小孩计较。”

他的大人做派惹恼了查尔斯:“我快成年了!”

“那就是还没有。”他继续挑衅,触及敏感底线。

“艾瑞克,这不公平。”

“什么时候你成年了,男孩,我们再进行成年人间的对话吧。”

“我叫查尔斯,还有,我不是什么狗屁男孩。”

“好吧,查尔斯,请收回你的打火机。”

 

艾瑞克言语间有着无可奈何,他没想过还能见到查尔斯。他当然对他有印象,在举行派对的别墅,说要和他交个朋友的男孩。他对此一笑置之,也许让查尔斯不服气。在那个年纪,可以执拗地去追求一些东西,等到热情消退,又会被别的吸引。这再自然不过。可是查尔斯来吉诺莎的频率有些太高了——他讨人喜欢,与艾瑞克的同事们相谈甚欢,这里面并不包括艾瑞克。他只是从平时同事的只言片语里越来越多听到这个名字,在餐厅越来越频繁瞥见这个身影。

 

查尔斯在和亚历克斯聊天,一会儿汉克又加入了话题。他们年龄差的不多,平日最聊得来。

“你说你想来餐厅打工?没问题啊。”亚历克斯勾住查尔斯的肩膀,一派热情。

汉克接着道:“培训你的应该会是艾瑞克,这几天餐厅领班请假了。”他们并不知道艾瑞克和他认识。

“艾瑞克怎么样?”查尔斯试探性问道。

“他人挺好的,就是比较严格。”

“他以前是一步步从侍应生做到大厨的。”

……

查尔斯从这些日子的零散对话里拼凑出更多关于艾瑞克的信息。他做事井井有条,冷静自持,几乎没人见过他发火的样子。他从不参加任何同事聚会,不仅严肃,而且孤僻。也因此大家对他的私事知之甚少。如果查尔斯想要接近艾瑞克,只能从餐厅入手。

 

一位餐厅侍应生从着装开始,挺括洁净的制服代表着餐厅的形象。艾瑞克大致匆匆扫了眼查尔斯的身材,从橱柜里翻出一套制服递给他。他让他先试穿一下,接着就关门出去了。还是老一套艾瑞克式的古板,查尔斯在心里腹诽了一番。不过大厨的眼力显然不怎么样,裤子尚且可以用皮带束紧(且不说查尔斯现在没有皮带),过大的衬衣则显不出修身效果来。艾瑞克又找到一件衬衣,不过缺了几颗纽扣,他决定让查尔斯先试试大小,回头继续翻找着。

查尔斯脱掉不合身的衬衫,将另一件套上。艾瑞克扭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,衬衣是比方才要合适,但因为扣子不全,因而上身显得极不雅观。裸露出的肌肤是那么刺眼,甚至令人引发出一些不好的联想。

艾瑞克把新找到的衬衫递给查尔斯,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房间。查尔斯换好后在门口看到了对方,他猜想艾瑞克可能一直等在门外,这让他觉得有些好笑。艾瑞克把一条皮带递给他,总算开口了:“你暂时用着吧,不用还了。”

查尔斯立刻想到一种可能并且问了出来:“是你的吗?这多不好意思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艾瑞克立刻摆手,仿佛害怕男孩又会买条新的送他。

他不喜欢物质上的拖欠。查尔斯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,笑意更深。

“等等。”艾瑞克叫住查尔斯,“你的领带没系好。”

查尔斯粗暴地扯掉它,一边念叨:“我总是弄不好这玩意儿……”

他看到艾瑞克修长的手指抓住了领带,仿若叹息。他说:“我可以教你,男孩。”

他来到查尔斯身后,翻起衬衫的衣领,让那带面划过颈项。男孩青草地般的蓬勃气息侵染着他,深棕短髮卷翘凌乱,想是方才换衣匆忙,尚不及整理。他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情,事后无论如何回想也没有答案地,为男孩顺了发。接着快速打好领带,甚至捏起对方肩背两端的衬衣,再把那些褶皱捋平。他听到自己说:“这套制服还需要熨一下,穿起来会服帖很多。”他兀自往前走了,步速缓慢,等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,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唇边的笑意。

 

 

 

***

查尔斯把自己锁在画室里,于是他可以安静,不受打扰地放空。这几天他画了好多幅画,创作激情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,他很清楚是何原因。他亲吻那些画作,甚至对着它们手淫,他觉得自己疯了,陷入这样一种幻想里。

艾瑞克是个好老师,他教他礼仪,如何面对难缠的客人,如何叠餐巾、铺桌布、端盘子,如何更接近一个完美的侍者。他是那么耐心,不厌其烦地应答查尔斯那些奇怪,甚至故意刁难的问题。而他只把他当作男孩,所以才会不计较。他感到艾瑞克很少有较大的情绪起伏,总是平静坦然地面对任何事,如果无法面对,就要回避。而他呢,为对方攥住了袋口的系绳,稍微使力拉紧,就逃不出那方寸的包袱。他为此懊恼日增,开始试图激怒对方。他故意犯错,惹艾瑞克不快,一个小小的连训斥都算不上的提醒都让他欣喜若狂。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,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。

艾瑞克是个好老师,查尔斯上手很快,后来对方几乎没什么可以教给他了。可是他的好没有引起艾瑞克任何的情绪波动,他就如此将课结志满的学生晾在一旁,功成身退。查尔斯偏不,他要教那人继续下去,即使他的错误可能会累积对方的负罪感,他也在所不惜。后来他放出最后一记杀手锏,他要求为自己的老师画一幅肖像。

查尔斯是忐忑的,他不清楚艾瑞克会不会答应。他给了对方一周的时间考虑,如果同意的话,就按照地址来找他。他一直没有等到。今天是限期的最后一日,他已经画了无数的艾瑞克,却见不到本人。他快疯了,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。

 

查尔斯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弄醒的,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,晕乎乎地走去开门。

“查尔斯,你有朋友找。”保姆莫伊拉笑得很高兴,“是个挺俊的小伙。”

保姆的话让查尔斯有些恍惚,他转头,落地窗外天色已暗,他竟然睡了那么久。

“谢谢,先让他在客厅等一下。”查尔斯说着关上画室门,边吹口哨边开始清理满地的画作。

艾瑞克套了一件红黑色的格子衬衫,没扣,查尔斯猜想里头应该是一件工字背心,他经常看到艾瑞克这么穿。对方有些拘束,而查尔斯讨厌在父母接待客人的领域与艾瑞克说话,于是很快,他就把人带去了自己的画室。

 

“查尔斯,你很久没来上班了。”

“嗯。”查尔斯翻着自己的铅笔,一边听艾瑞克的低沉嗓音烫熨着耳膜。

“你不能因为出了一些差错就放弃,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查尔斯笑了,他开始错觉艾瑞克来这儿的目的并不是让他画肖像,而是挽回一个重要的员工,然而他并不是。

“你就没有别的话和我说吗,艾瑞克?我想我给你地址并不是为了听你来说这些的。”

“查尔斯,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,我也并不是在强迫你……”

“强迫?这词用得太严重了,艾瑞克,像是……给你自己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。”

“查尔斯……”他又在叹息,试图给他心目中的男孩一些宽慰,并为此苦恼着。查尔斯觉得很受用。

“那有把椅子,你坐下吧,我要开始画你了。”

艾瑞克走向那个位置,默默坐了下来。

 

丈量比例原是最基本的事,可查尔斯今天完全无法静下心来。现实与朦胧欲望纠缠,叫人措手不及。明明隔着一段距离,他却能通过睁着的那只眼看清艾瑞克的神情——好奇而审视,腼腆而脆弱不安。他并不知道一个他眼中的“男孩”在肖想些什么色情大胆的东西,只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很严肃的事,尽管是以他的某些部分来交换,而这是他心甘情愿贡献出来的。想到此,查尔斯便觉到自己那罪恶不堪的一面丑陋至极。洁白的画纸在他面前扭曲成怪物的形状,查尔斯捂住自己的脑袋,铅笔扑通掉到地上。他听到艾瑞克跑到他面前叫他的名字,他的额头贴上他的,焦急地告诉查尔斯,他发烧了。他无力地瘫在那个怀抱里,终于感到安心。

查尔斯迷糊睡了好几天,听着保姆说艾瑞克每天都会来看他,心里十分满足,可惜起初他身体尚未恢复,总是与对方错过。现在他总算能支撑到艾瑞克来看他,他央对方给他念《永恒之王》,两人甚至还会就剧情讨论一番。查尔斯痊愈后很快重新回吉诺莎餐厅打工,他惊喜地发现了艾瑞克的变化。对方可能终于意识到他的“男孩”有多需要他的认可,查尔斯得到了艾瑞克更多的鼓励和表扬。过去他从来对这些不削一顾,现在却受用得很。

艾瑞克没再提画肖像的事,但查尔斯一直默记在心。他们像朋友般相处愉快,可查尔斯想要更多。他还记得邀请对方来家里作客的那天,两人从餐厅出来,大雨倾盆,却都没带伞。查尔斯搭乘艾瑞克的机车,一同湿漉漉地去到了查尔斯家里。

查尔斯先去洗澡了,艾瑞克听到水声。对方竟然就这么轻易地付出信任,留他在自己的卧室。他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水,突然看到查尔斯包里露出的领带一角。他走过去,看了好一会儿,然后把它抽了出来。他还记得查尔斯第一次戴着它的样子,他的手指抚过领带缎面,为男孩挽出一个整齐漂亮的结。他身上青草地般的鲜活气味透过来,好似要把他一同包裹进去。艾瑞克忍不住把领带凑近鼻端,深吸了一口气。那股少年的味道和雨水的腐朽凑到一起,他闭上眼,脑中勾勒出男孩的赤裸身躯,而那唯一的领带系在对方的脖颈上,正被他扯近亲吻着……艾瑞克神智一瞬清明,慌乱不加掩饰地显露在脸上,他良心不安地往浴室瞥了一眼。他没有注意到水声停了,而地上湿漉漉的脚印从何而来。他只感到后颈上一连串的吻,来自某只柔软而多情的嘴唇。

“艾瑞克,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?”男孩质问他,而他无法回答,徒劳地用领带遮掩布满欲望的面孔。

后续请至AO3或简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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